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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明輝部落格的文章越來越荒腔走板,幾乎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這種水準的論述,真的沒有比電視上的名嘴高明多少。」 彭明輝教授,您還是少談點經濟吧 ! 作者:Sean Huang 2013年9月5日 星期四 兩年前我看彭明輝的部落格,從一年多以前我開始不看。我不知道彭教授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情,但他的文章越來越荒腔走板,幾乎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一個理工出身的教授對於國家現況之悲憤因此想提出更多有意義的經濟、社會與政治見解,其實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事情;然而,如果不懂一項學問,卻自以為是高手地對其指指點點,理論、推論與結論都錯誤百出,我認為還是先潛心研究再發言,這才叫做「學者的態度」。彭教授對經濟學的錯誤認知與詮釋已經到了任何一個有辦法內化六學分普通經濟學課程的大學生都有辦法反駁的程度,這其實是非常誇張的事情;他對經濟學的偏差理解,甚至不是什麼不同派系之間的差異,而是打從最基礎的知識建構就徹底錯誤。 就以彭教授本月才發表的《台灣人比韓國人更像奴隸》來說好了,簡直是讓人看了下巴都要掉下來,完全是到了奇文共賞的水準。我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麼彭教授過去可以寫出好文章,但這一年多以來的水準墮落到這種程度,完全就是一個不懂經濟學的人卻又濫用經濟學名義說自己想說的話。 以這段全文最重要的理論論述為例:「 最極端的市場有兩種:完全競爭市場和完全壟斷市場,前者利潤等於零而工資極大化;後者工資極小化而利潤極大化;前者是亞當史密、古典經濟學和新古典經濟學的夢想國度(經濟意義下最自由而平等的國家),後者是經濟上的奴隸制度。」從這段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彭教授完全不懂經濟學所謂「市場」概念。經濟學所談的「市場」包含很多種「市場」,最基本的兩大市場就是「消費市場」跟「勞動市場」。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大市場都是在談企業與一般民眾的關係,但是民眾在此有兩種角色,第一是消費者,第二是勞工。就消費市場而言,廠商是供給方、消費者是需求方,完全競爭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會最小消費者利益最大;完全壟斷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最大消費者利益最小。就勞動市場而言,勞工是供給方、廠商是需求方,完全競爭市場中的廠商利益會最大勞工利益會最小,完全壟斷市場中廠商利益最小勞工利益最大。換言之,彭教授說的「完全競爭市場利潤等於零工資極大化,完全壟斷市場工資極小化利潤極大化」,完全是把兩種市場混在一起所得到的結論──這個結論非但完全不是經濟學理論,同時也完全不符合現況。 先從理論面來看。假設彭教授談的市場是指「消費市場」,完全競爭市場中的企業利潤為零,但此時消費者效用(utility)會最大化;也就是說,對於消費者(即一般民眾)而言,完全競爭的消費市場是最好的市場。假設彭教授談的市場是「勞動市場」,完全競爭市場中的企業利潤最大勞工利益最小;換言之,對於勞工(一般民眾)而言,完全競爭的勞動市場是最差的市場。事實上消費市場跟勞動市場互為獨立,兩者不應該混淆。綜合以上結論可以看出,彭教授的說法完全站不住腳。 再從現象面來看。彭教授想談的現象是「企業握有生產要素,因此勞工不得不自我削減工資」。這推論絕對不是馬克思的推論,是彭教授自己想像出的馬克思理論。首先,企業握有生產要素,可以說企業「壟斷」了生產要素嗎?經濟學中的生產要素包含了土地、資本、勞工與創業家精神,除非這個企業就是共產主義中的國家企業,否則根本不可能同時壟斷這四大要素。其次,企業要如何「壟斷勞工」?是要綁架勞工嗎?在法治國家且企業不能犯罪的前提之下,我沒辦法想像要怎樣才能達成這個事實。當然,如果企業能做得到這點,那就是蓄奴沒錯。最後,彭教授說的「工人就只好為了競爭工作機會而彼此削價,降低工作條件」,其實完全就是在談「供過於求時的勞動市場」。換言之,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來,彭老師從頭到尾大談「奴隸論」還讓韓國默默中槍(但本文也沒比較韓國與台灣不過只是標題譁眾取寵),其實在談的就是完全自由的勞動市場的現象。 一家企業不論再怎樣擁有高獲利以及高成長性,只要找不到所需的人才,就無法持續獲利。例如十五年前的台灣科技業,當時就處在一個科技人才供給不足的情況。我相信理工出身的彭教授一定最清楚,當時台成清交電資學院的大學畢業生可是許多公司搶著要,更不用說奇貨可居的碩士生與博士生。十五年之後,台成清交的畢業生卻乏人問津,碩士生勉強可用,博士生不如謝謝再連絡。依照彭教授奇妙的理論,難道是因為台灣科技業的市場型態改變?還是現在的台灣企業主比十五年前更邪惡?當然都不是。十五年前的科技業正受惠於PC時代崛起,台灣成功卡在PC產業鏈中,將歐美日等國不想賺的10%、20%毛利率的製造端利潤納入口袋,迎向這個長達十年、每年平均10%~20%的成長期。這時候,科技業主嚴重缺乏人才,加上每年相關科系的優秀大學生供給量很少(台成清交台科北科這六大學校加起來每年也不過幾千人),在需求大於供給的情況下自然對勞工有利。 十五年後的台灣科技業面臨中國崛起、科技產品最終價格不斷下跌之窘境,製造端毛利大幅滑落,加上各企業中需要的人才早已飽和,需求大幅減弱。同時,台灣從2000年左右開始廣設大學與研究所,到了2006年時,念研究所更是蔚為風潮。我其實蠻佩服前總統陳水扁,這人策略眼光短淺,但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硬幹精神真的很讓人敬畏。大開大學與研究所,一方面符合當時齊頭式平均主義的社會風氣,另一方面更成功地把許多學生留在學校壓低失業率。這招長期而言相當容易毀滅一個國家的教育體系跟青年人就業市場但不論如何不會爆在他手上;既可以短期贏得人心,還可以讓接任者徹底頭大,實在是玩弄權謀的一手狠著。高等教育大門洞開的後果,就是現在這樣。不論大學延畢、碩士、碩士延畢、博士、博士後,這麼多人才終究得回流就業市場。最可笑的是,由於台灣高等教育突然門戶大開,許多學校根本就是野雞大學,製造出一堆毫無應有水準的學位。擁有同級學歷的人太多,但企業缺又沒有增加,當然人人都得自砍薪資。許多年輕人會認為,台灣勞工之所以無法提高工資的原因之一來自於:勞工不夠團結,不敢集體罷工抗議。某種程度上或許是不敢沒錯,但不敢的主因大家卻沒說出口:所有人都太容易被取代,就算兩百人同時罷工,企業也能很快找到兩百人頂替這些位置。 依照以上說法,台灣怎麼還會有缺工問題? 教育的方向把人才集中到大學學歷,因此低階製造業的工作沒人要做。進階的勞動市場論述,得將勞動者的能力以及企業需求的勞動者能力切出來看。以最高階的人才(直接作高階研發)而言,台灣這種平均式的教育根本培育不出真正超一流人才,許多原本超一流水準的高中生在進入台灣的大學之後就徹底被毀滅了;教授人數不足學生應修學分又太多以至於一堆大班教學、助教人數嚴重不足(素質與薪水也嚴重不足)、畢業門檻奇低無比,這些都是學生素質無法提升的主要關鍵。接著,中階人才大暴滿,每個人都是大學生與研究生,但鮮有真正能力出彩者,最後還是得以台成清交政陽明等畢業生挑起,因為素質還有一定水準。至於低階人才則是異常缺乏。說直接一點,很多大學畢業生、碩士畢業生的素質都還不如許多一流高中生;這些人本來最應該培育成低階製造業的工作者,台灣卻給他們一張除了自我感覺良好以外別無他用的文憑,以至於這些人不得不變成眼高手低、抗壓性差的所謂草莓族。簡而言之,教育體系大量培育出中階人才,以至於中階勞動市場供過於求、高階與低階勞動市場供不應求。說到底,這都是供需問題,現在是如此,未來也是如此。除非彭教授支持共產主義,讓所有的人隨機分配職業,或者所有工作的薪資完全相等,否則供需的關係終究決定了勞動市場。 我並不討厭立場跟我不同的人,但我真心無法認同這種為了說自己想說的話就扭曲事實跟理論的人。我希望台灣不是一個只看立場不看理性的國家,然而,當學者都是這種不用做學問的態度,只憑粗淺到大一學生都不如的知識就可以隨意發射自己的負面情緒,我們還能期待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經濟學的論述荒腔走板,後面關於民主政治的論述也不惶多讓。「讓我們來看看台灣和韓國哪一個國家比較民主,哪一個國家比較像經濟上的奴隸制。根據 Deloitte 會技師事務所與美國競爭力委員會的《2013全球製造業競爭力指標》報告第4頁圖一的數據,台灣的人均產值比韓國多出17%,但是每小時工資卻只有韓國的52%!也就是說,假如韓國是一個完全競爭市場(利潤等於零),台灣的勞工至少有一半的應得工資被老板拿去當利潤!台灣遠比韓國更像一個奴隸制下的國家。如果你把稅負因素再加進去,問題更嚴重。政府窮、人民窮,但是炒房炒股新增的十七兆財富,幾乎不需繳稅。根據美國保守派智庫 Heritage Foundation 的統計,台灣的稅負僅及韓國的三分之一,但是低稅負的好處全部給了富人,薪水階級和傳統產業絲毫不覺得稅負低。」 首先,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彭教授要把「民主」兩個字放進來,而且還跟經濟相比較。自由經濟跟民主政治的關係,近年來許多國外學者都在談,包含中國的學者對此都有很深刻的論述;我在此也斗膽請彭教授可能可以先理解這些論述,先知道一下現在大家早就不把自由經濟跟民主政治並列,甚至許多人在談兩者之間可能存在著互為箝制的關係。對於一個如此憂國憂民的學者而言,先研究一下這些論述再發言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其次,台灣製造業的人均產值比韓國多17%但每小時工資卻只有韓國的52%,這最能解釋台灣勞動市場供過於求的狀況有多嚴重。彭教授最不可思議的推論是下一句「也就是說,假如韓國是一個完全競爭市場(利潤等於零),台灣的勞工至少有一半的應得工資被老板拿去當利潤!」這句話到底在說什麼?是韓國什麼的完全競爭市場?勞動市場的完全競爭市場嗎?所以結論應該是韓國勞工的利潤等於零? 最後,彭老師的結論是「台灣遠比韓國更像一個奴隸制下的國家」,然後開始扯所得稅,請問這跟勞動市場有什麼關係?我不知道哪個學過經濟學的人能接受這種東西,但即使是沒學過經濟學,只要有點邏輯,都非常看出這論述有多貧乏空洞。通篇文章,每一段論述的連結都極弱,活像拼貼車,而且每一塊論述都像廢鐵一樣破敗腐銹。老實說,這種水準的論述,真的沒有比電視上的名嘴高明多少。 我再不客氣補充一下,彭教授說竹科的老闆靠政府「補貼」就利潤滾滾,我還真想知道到底是有多少「補貼」?所謂的,「補貼」在財務報表上必須認列在損益表的業外收入,同時必須要備註有多少來自於政府補貼。我看這麼多財報,怎沒看過哪家竹科公司現在是靠「補貼」賺錢的?彭老師可以拿出這些竹科公司的財報來給大家看看,拿出證據吧。要說補貼,建議大家參考中國某些產業的企業,光是補貼帶來的業外收入比業內的營業利益還高,這才叫做「靠補貼賺錢」。某種程度上我猜想彭教授是想說,政府給竹科許多稅、費用與利率上的優惠,但使用一個詞彙之前,我還是建議先搞懂這個詞彙再說什麼,濫用詞彙是非常不專業的事情。 我並不認為一定要本科系出身才能評論該領域的事物與現象,但在評論之前,該做的功課要做好,這叫做基本功。潛心研究不僅是尊重其他人領域的表現,也是贏得他人尊敬的表現。彭明輝教授批判社會科學領域的文章很多,但是像這類根本是在羞辱所有社會科學的論述卻始終一再出現。彭教授寫著:「有一大堆御用學者整天以「學術」之名在未我們洗腦,其中許多政治系和經濟系的學者、論述正是政府維繫奴隸制度最重要的幫兇。」但經濟學不會因此受辱,彭教授只是在污辱自己的聲望。真心希望彭教授能恢復到兩年前的狀態。在此之前,彭教授,您還是少談點經濟吧。 台灣人比韓國人更像奴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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